Noris

第十五章 不周

妖界连着魔界的地方是一座山。

这山说来也奇怪，三百年前突然就失了妖气，像是生生立了个结界在那里，妖魔都很少出入。

有人说这山里住着最鬼魅的精怪，闯进去的人会被吃得连尸骨都不剩；有人说山里藏着的是妖王从六界夺来的奇珍异宝，还有抢来的绝色美人。

总是神奇的，这座山连着妖魔二界，本该是阴邪最盛的地方，却干净的像是座世外的桃花源，妖魔二界争了这么些年，唯独对这处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很少有妖魔经过这里，只有不小心闯进这里的妖魔会说他们在里面遇着一个女子，女子心善，会给他们一杯酒水再带着他们走出那座山。

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子，若说漂亮，何为漂亮，雪为肌肤花做肚肠算漂亮？还是笑语盈盈身量纤纤叫漂亮？都难形容。若非要形容，那只能说见之可亲，观之忘俗。但她身上没有妖气，也没有魔气，很难想象在这么个妖魔横行的地方，还会有这么干净的气息。

久而久之，有传言说那个山中的姑娘，是妖王玄风心爱的女人，是人非妖因此不容于妖界，所以玄风只能在这里替她造一片天地，再用密术留住她的青春芳华。

因为如果是人，活不到三百年。

传言纷纷，妖王玄风横空出世这么些年，身边何曾缺过女人，今朝是狐狸妖，明晚换成是牡丹妖，后日又不知是谁家的精魅，风流无常没个定数，他对女子总是多情又无情，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和漂亮姑娘谈笑，连丢弃的姿态都那么漂亮，但他唯一一次对女人发怒就是因着席间搂着的漂亮姑娘语带轻佻地问，那个山里的姑娘是不是他在人间的姘头。

玄风当场就斩杀了她，血溅在酒席上。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能过问的。

又有人说那是个类似奈何桥的地方，那美丽的女子其实是孟婆的化身，她递给你一碗汤微笑着看你喝下，即使你知道会前尘尽忘也会毫不犹豫，因为那是最高超的媚术。

也因着这媚术，妖界传言那是妖魔界的忘川。

邝露在这里已经待了三百年了。

说来也是奇怪，她离开天上的时候遇到的第一个人给了她一颗丹药，告诉她吃了便能隐藏神息，天大地大任谁再不能找得到她，那个时候其实她并不认识他，但是她还是信了。

之后就被带到这里来了，只是因为那个男人对她说，要是没有地方可去，可以跟我走。

“能叫人再找不到我么？”

“能。”男人对她点头，“你若是想叫一个人永远找不到你，总有办法的。”

“好。”

她就跟着走了，她知道这人不大可能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大可能伤害她。

她看人看得太准，许是真身是至净至纯的清露的原因，她对人情世故看得都很透，一眼就能把人望穿，唯一一次不愿看透的是那个人，算了，不提也罢。

那个男人带她到了一个山脚下，那里有一个很普通的木屋，建在山脚的湖边。

“你要走了么？”她看着他正欲离开的背影。有点迟疑的问。她跟他并没有很熟的，其实是根本不熟，她只是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然后他要走了。

“嗯，”男人点头，“你安心在这里住下，没人能找得到你。”

“可是，”她想说要找她的那个人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一般的结界困不住他，但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润玉会找自己么？不会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男人沉默了很久，在她以为他不会继续说下去之后，“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叫我阿珏。”

男人走了，邝露看着他的背影，她分明是从没有见过他的，可是无端地觉得熟悉。

就像是在梦里曾经见过的。

她住了下来，这里真的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好风光，就是有些寂寞，可这么多年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寂寞。

之前那三千年其实她很忙，她先是忙着在璇玑宫侍奉笔墨，后来忙着学布星，再后来跟着润玉造反，再再后来做她的上元仙子管着历法校订，她无时无刻不在忙，但是心是寂寞的。

现在再回想，怀着身孕的时候反而是最空闲的时候，她只需要不停地吃然后不停地吐，她只需要躺在床上，等着岐黄给她诊脉，她只需要，只需要等一个不在身边的人。

如今她不必忙了，也不必再等了。

那个叫阿珏的男人偶尔会来，有时是深夜里来，她第二天清晨会看见桌子上搁着一朵珠花，有时是白天，他会给她带一串糖葫芦，她很喜欢吃，红红的酸酸的，像是热烈的但又酸涩的她曾经的一颗心。

她从不问他是谁，但她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这座山的灵气很盛，若是真的比较起来，怕是连太巳府都没有这样繁盛的灵气。

但山里只住她一个人，所以她偶尔也觉得寂寞。

那个男人有一天给她带了一只猫。

猫的眼睛是漂亮的蓝色，像是大海。

“给你的。”

“谢谢。”

长久的沉默，这个男人话不多，很是沉默寡言，幸好她如今也是个不爱说话的。

为什么要用如今。邝露问自己。

是了，当初她不是这样的，当初太巳说她真身不应该是清露，而应该是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所以她才能和彦佑玩得那么好。

可如今怎么就成了这么死水一潭的模样呢。

情字害人，一点不假。

“我最近要出一趟远门，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许久他说。

“嗯。”邝露点头。

本来就是陌生人的关系，他其实没必要和她说这些的。

她没有要等他过来的意思。她已经花了几千年的时光等一个人回头，不想再换一个人继续等，阿珏来或者不来她根本不在意。

她其实很讨厌等一个人的感觉。

凭什么呢。

她有时候会想，她老是等，巴着一双眼等啊等等啊等，一幅苦大仇深泪眼汪汪的样子，被她等着的那个人一定很烦。

所以那人才老是不回头，她就只记得他的背影。

那日之后，他也再没有来过。

她偶尔会想那个叫阿珏的男人是不是一场梦，如果是梦，那如今是梦醒了么？

后来不知怎么的，彦佑找到了这个地方，过了一段时间，爹爹也来了。

她就又不寂寞了。

这座山被设了迷阵，所以即便有人误闯了进来也走不出去，她偶尔会在山间遇见精灵妖怪或是小魔兽，她就会给他们一杯水酒，再带着他们走出这座山。

在和那些小妖们谈天的过程中，邝露知道了这里居然是妖界和魔界的分际线。

“这里是不周山？”她问。

“是啊。”小妖怪惊奇地看她，哪有人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的呢？莫不是真的是妖王从人间抢来的女人吧。

小妖只能想想罢了，上一个敢拿这件事开玩笑的漂亮姑娘已经被妖王当场处死了。

“不周山。”邝露默念这个名字。她虽然是上仙，但妖界的事她也是知道一二的，比如当年那个横空出世能与旭凤一战的妖王玄风，可不就是生于不周山。

彦佑走了没几天，那个男人终于又来了。

离他上一次来已经有很多很多年了，久到邝露已经记不清到底已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

邝露望着他，两个人其实都没什么变化，邝露甚至还望着年轻了一些。

“你如今身子大好了。”

“好了。”邝露点点头，“这里灵气很盛，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你可还要继续留在这里？”阿珏看她，“还是想去外面看看？”

“想。”邝露点头。“可是我怕被人找到。”如果真的有人想要找到我的话。后半句她没有说。

“不会的。”他递过一粒药，“这个能摒三百年的神息。”

她点点头直接一口吞了，“去哪里呢？”

“你想去哪里？”

“去哪都好。”

“青丘的桃花开了。”

“那一起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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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二上线

改了一下人物设定